央視《新聞1+1》2014年4月2日播出的《祝賀,施一公!》節目中,施一公被問到在眾多可以定位自己的坐標中,認為最能標誌自己的是哪一個頭銜時,施一公只說我是清華大學教授。以下為文字實錄:
  (節目導視)

  解說:
  一項國際知名科學大獎,一位47歲的中國科學家。
  饒毅:
  中國科學家還沒有得過的,這個獎挺難得的,而且它也是由瑞典國王來頒發。
  解說:
  他曾經是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生物分子系,最年輕的終身教授;他曾手握國外多個條件優厚的邀請,但是他選擇回國。
  施一公:
  如果我不回國,在美國生活一輩子的話,我會到了晚年極其痛苦。
  解說:
  回來更精彩。

  施一公:
  現在實驗室的總體水平,做科研的深度、系統等等已經全面超過我在普林斯頓2006年鼎盛時期的水平,這也是我非常欣慰的。
  解說:
  《新聞1+1》今日關註“施一公,愛明諾夫獎中國第一人!”
  評論員 董倩:
  晚上好,歡迎您收看正在直播的《新聞1+1》。
  在北京時間3月31日的晚上11點,在斯德哥爾摩音樂廳舉辦的瑞典皇家科學院的頒獎上,清華大學的施一公教授榮獲了2014年的愛明諾夫獎。
  在當天晚上,有很多獎項被頒發出去,但是在眾多頒發的獎項中,只有施一公教授得到的這個獎,是瑞典的國王親自頒發。從這樣一個細節,我們可以看到這個獎項的重要性。這一個獎項對於施一公教授,還有對於中國科學界當然是一個榮耀,尤其是對當下,當人們的目光更多的是鎖定在娛樂界和娛樂新聞的時候,我們覺得更有必要拿出一整期節目對於這樣傑出的科學家表達我們對他的致敬。首先我們還來關註一下他的這樣的一個獎項愛明諾夫獎。
  解說:
  3月31日斯德哥爾摩音廳迎來了一位中國貴客清華大學的教授施一公,在這裡成為了獲得愛明諾夫獎的中國科學家。
  中科院生物武力所研究員 許瑞明:

  1979年由瑞典皇家科學設的,主要獎勵給晶體學領域的科學家。比如說最早的像是愛明諾夫教授,愛明諾夫獎還是非常有分量的一個獎。看看過去的歷史,基本上都是每年頒一個獎,最多可以有三個人,今年授予施一公的獎,就是一個人獲得的。
  解說:
  施一公是今年此獎項的唯一一位獲獎人。今天瑞典皇家科學院網站在顯要位置,刊登了這條消息,“愛明諾夫獎由瑞典皇家科學院評選,這個學院同時還負責每年的諾貝爾物理學獎,化學獎,和經濟學獎的評選。
  北京大學生命科學學院 饒毅教授:
  瑞典皇家科學院今年表彰的他三個重要工作的其中一個系列,細胞凋亡結構生物學工作。中國科學家還沒有得過的,所以這個獎很難得的,諾貝爾化學獎是每三年就會有一次給結構生物學的工作,所以獎跟諾貝爾獎金是很接近的。
  清華大學醫學院常務副院長 魯白:
  愛明諾夫獎是一個多學科的獎項,它是給物理、化學、礦物學,是做晶體機構方面的最高獎項。另外一個意義是由瑞典國王親自頒發,就跟諾貝爾獎有一個很接近的聯繫。
  解說:
  此次獎項的頒發,也是為了獎勵施一公過去15年運用X射線晶體學在細胞凋亡研究領域做出的傑出貢獻。
  饒毅:
  細胞怎麼會死掉,這是很有趣的現象,該死的時候不死就會得癌症,不該死的細胞如果凋亡死掉了,比如說我這個年齡就開始擔心,有沒有老年痴獃。
  解說:
  今年又恰巧是時候晶體學誕生一百周年,被命名世界晶體學年。因此,今年愛明諾夫獎的評選和頒獎更是意義重大。
  許瑞明:
  晶體學在生命科學裡面發展相對來說比其他的領域要難。它的分子也多,生命科學的分量越來越重,現在可以說是占到半壁江山以上,所以我想手授予生命科學在晶體學100周年的時候,特別合適的授予的對象。
  解說:
  100年,對於一門學科來說可能還剛剛成熟,但是對於47歲的施一公來說,15年可能超過了三分之一的職業生涯。
  (短片)
  主持人:
  您周六周日都沒在家?
  施一公:
  晚上睡覺在家。
  主持人:
  是不是施老師把家當成旅館一樣?
  施一公妻子:
  差不多,兩頭見不到人。
  解說:
  今天的這個獎,還具有更多的意義。
  魯白:
  在中國的學校裡面做出來的工作,受到世界大獎的認可,這種情況是不太多的,非常少的,這個意義也許是等於像中國第一次拿射擊奧林匹克金牌。
  評論員:
  施一公教授是首位獲得愛明諾夫獎中國科學家,那麼,此時施一公教授還在斯德哥爾摩,我們馬上連線他。施教授,首先祝賀您,我們很想知道,作為你們專業領域非常重要的一個獎項,你是一直在把這樣得獎當成你的目標,或者換句話是你一直在追逐這個獎項,還是因為你的科學成果實在是非常的顯著以至於獎項在追著你,是哪一種?    
  施一公:
  我怎麼知道這個獎項的話。主持人你好,我是施一公。我是去年2013年的9月12日,我在參加一次咱們的評審活動。那天下午兩點開始,我的手機電話開始響,我一看,手機電話我不認識,是來自另外一個國家,地區號是0046,我就沒有接。我有一個習慣在國內,只要不熟悉的電話我一般都不接,這個手機電話,那天下午響了十幾次我都沒接,我都把它摁掉了。第二天,9月13日,到了下午兩點又開始響。我就很奇怪,我就從評審的屋子裡出來,我聽聽試試吧,我接聽的以後當時沒有意識到,是外國人打的,我用中文說你好,結果對方是用英文說,他說我是瑞典皇家科學院,當時我一聽也傻了一下,沒有想到。對方告訴我說,恭喜你,你獲得了2014年的愛明諾夫獎,然後我們的國王希望邀請和你的夫人在明年三月底到斯德哥爾摩來領獎。當時我非常的激動,因為我既不知道是誰提名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得到這個獎,真是天上掉餡餅一樣,所以那天就特別高興,晚上回家就慶祝了一下。
  評論員:
  天上沒有掉餡餅的事情,這個獎項肯定是為了獎勵您在這樣一個領域,常年的艱苦科學方面的研究,這是對您的一種回報。那個你需要給我們解釋一下,您做的一個得獎的這個研究和我們日常生活有什麼關係?
  施一公:
  好。我現在是用X射線晶體衍射的方法,來研究跟癌症發生的一個領域。這個癌症發生的領域叫細胞凋亡。非常簡單,您可以想想象一下,我們癌症病人去醫院看病給了化療藥,他吃了藥,癌塊消失,為什麼消失了,是因為細胞凋亡了,不叫死亡,是叫凋亡了,是一種特殊的死亡方式。因為受到一些藥物刺激以後,程序性的死亡,我們叫凋亡。為什麼癌細胞後來不再凋亡了,比如說你給化療藥以後,一定是凋亡的細胞的機理髮展了改變。我們用最細微的方法就是用看到蛋白質的原子機構這樣一個方法,來瞭解為什麼在細胞內有些蛋白通過突變阻礙癌細胞凋亡。你可以想像,我們中國人叫眼見為實,當你把細胞的每個蛋白分子看的清清楚楚的時候,你自然把這個細胞如何抵禦凋亡就瞭解清楚了,這樣就可以通過這樣的研究,瞭解怎麼樣讓細胞重新再激活凋亡途徑,就是一種抗癌藥了,這樣就可以用以研發抗癌藥這樣的應用。
  評論員:
  施教授,我大概聽懂了。您說的科學的機制,可能我沒有聽懂,但是我知道,你是圍繞抗癌藥,這是跟我們有關係的。關於您獲獎我還有一個問題,當我們看您的獎勵的時候,我們發現您的學術的,對您的這種榮譽的頭銜很多,比如說中國科學院的院士、美國兩院的院士,還有非常基礎的您是清華大學的教授,在眾多可以定位您的這些坐標中,您認為最能標誌你的是哪一個頭銜?
  施一公:
  我是清華大學的教授。
  評論員:
  您認為是這一點最重要。
  施一公:
  當然是重要的。因為我的研究清華大學,我教的學生在清華大學,我自己回國最主要的目標也是在清華大學培養學生,在清華大學做研究,因為這樣一個頭銜,這樣一個職位也是我最看中,也是最大的一個稱號,其它的都是一些榮譽性的稱號。
  評論員:
  好,施教授,稍後會繼續跟連線。我們總說科學無國界,但是科學家是有國界。對於有國界的施一公教授來說,他把自己看成一個中國人,因此他在2008年的時候,他切斷了跟美國大學所有的這種關係,應該說他把終身的榮譽教授,還有他的實驗室都放到了美國,他一個人回來了,到了清華大學開展了他的事業,為什麼這麼做,我們繼續關註。
  解說:
  今天在清華大學以及其生命科學學院官網首頁,我們都能看到這位傑出教工的獲獎信息,並且都同時強調著,這是愛明諾夫獎設立35年來首位獲獎的中國科學家。而在施一公的中學母校河南省實驗中學,校方也剛剛得知這一喜訊,並打算大力向在校師生公佈。
  河南省實驗中學工作人員:
  我們這邊會有一些大型電子屏,和領導彙報看,可以配合做一些(慶祝的)事情。
  解說:
  而在河南駐馬店人民路小學,至今還保留著施一公1979年畢業時的照片,30多年過去了,施一公走到哪,都會想起拍攝這張黑白照片時,老師的一個期望。
  施一公:
  他說施一公啊,你長大以後,可以一定給咱們駐馬店人爭光,這句話讓我現在為止,想聽來都挺感動的。
  解說:
  1985年施一公以全國數學聯賽河南賽區第一名的成績,被保送進入清華大學生物系;1989年又以年級頭名的成績,提前一年畢業,並選擇了出國留學;2003年,36歲的他,獲得全球生物研究學界享有盛名的鄂文西格青年科學家獎,成為這一獎項設立17年來,首位收穫殊榮的華裔學者。不久之後他更是成為普林斯頓大學分子生物學習歷史上最年輕的終身教授和講習教授,同時也在其領域內成為了重量級的領軍人才。
  施一公:
  當時的話,實驗室有14個博士後,有6個博士生還有2個實驗員,每年有200多萬美金的科研金的支持,真叫兵強馬壯。
  解說:
  諸多榮耀加身,事業蒸蒸日上,讓施一公在國外的發展,一帆風順。但是他始終在期待著另一個特別的機遇。
  施一公:
  我是2006年的5月回國參加一次學術會議,5月26日,在清華見到當時的清華大學的黨委書記陳希。他就第一次比較正式地告訴我,說希望我能夠全職回清華,幫助清華的生命科學再往前走一走,幫助規劃、參與規劃。我挺激動,因為我說心裡話,這是我夢寐以求的機會,我第二天一大早,見了陳希我就說,我說我考慮好了,我願意全職回清華。
  解說:
  僅僅一夜間,就決定放棄數百萬的科研經費,領先的科研條件以及終身教職等優厚條件,施一公的選擇當時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對。
  施一公:
  普林斯頓大學物理系的前系主任叫羅伯特·奧斯汀,他說給我一些時間,我回去來說服我們的校長雪莉·蒂爾曼,我讓校長給你一個你無法拒絕的package(條件),一定要留在普林斯頓。我有一位親戚就跟我說,叫我的小名,說小公啊,說你腦子進水了,說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你。
  解說:
  但施一公清楚,此時他的夢已不是學術位置、優厚條件,而是要為那片生他養他的土地做點事情。
  施一公:
  有一句話,我覺得是很能代表海外一批人的一些心聲,我們這些人欠中國全職工作15年。如果我不回國,在美國生活一輩子的話,我會到晚年極其痛苦,會非常非常的抑鬱,會覺得自己這輩子,我欠了無窮無盡的債,我還不了,我會很傷感,我覺得。回來以後至少這種感覺沒了。儘管我回國以後也提意見,也抱怨,但畢竟我從心裡最深處我不會覺得我很疚欠了。
  評論員:
  作為一名科學家離開了一個科研條件,各方面都更好的一個地方回到自己的祖國,這樣的舉動我們能夠理解並且表示敬佩。但是在這樣的轉換的過程中,他一定會遇到很多的困難。接下來我們繼續連線施教授,那施教授,我們在短片中通過對您的簡短的瞭解知道,您在美國擁有幾乎科研工作者,想擁有的一切。但是回到清華來說的話,應該各個方面的條件很大程度上不如普林斯頓的,但是你回來了,我想這裡面其中,這裡面肯定有長陳的故事可以講,但是請您用最簡短的話告訴我們,你剋服的最難的一些問題是什麼?
  施一公:
  謝謝主持人。應該說這裡面最難的還是心理上對於人文環境上的一些障礙的剋服。因為實驗條件不好,可以去創造,學生沒有好的條件,可以培養學生,把學生帶的更好一些,其他都好辦。因為我23歲出國,回來的時候41歲,是2008年全職回來,我本來覺得我是中國,我在中國長大,適應中國的環境沒有任何問題。發現回來以後,在很多地方,回來以後太習慣國外一些人文環境,回來以後發現挺困難的,從科研基金的評審,到其他一些事情,在外面就是感到壓力挺大。但是我要說一句,因為清華對我的支持很充足,我的業界的朋友,我的同行業都對我非常支持,所以對於適應環境對我來講,確實有很長的故事要講,但是總體來講,還是很順利,幾年下來了。
  評論員:
  施教授,我們知道您離我們目前非常遠,但是我想通過非常便捷的通訊方式,讓您一塊看一下,您得獎之後的一個小調查。
  關於您是誰,關於您3月31日得了這樣一個獎,我們做了一個調查,問公眾,“你知道施一公這個人和他的研究領域嗎?”不知道占了絕大多數,超過了七成,將近八成。我們又做了一個問題的調查,說“這個科學家的研究成果被應用於一種抗癌新藥,未來進會造福很多的人,在這樣一個基礎上,你願意不願意去瞭解他,還有他的科學成果?”這個時候答案又發生了非常大的,可以去瞭解和非常想瞭解,這兩個答案加起來的人超過了九成。讓我想到那句話,我們公眾吃雞蛋就行了,沒有必要認識下蛋的母雞是誰。但是我想對於年輕人,對於孩子來說,他們有必要知道,到底是誰下了這些雞蛋,這個老母雞是誰,因為這樣有助於住他們,培養他們對科學的興趣,所以我想知道,您願意不願意讓更多的人知道您,或者功利一點講,可能有更多的人知道您,有更多的廠家知道您,您的科研成果才有可能更早的、更快的進入到生產的途徑,讓我們受益。
  施一公:
  你問這個問題,其實我比較難回答。如果想鼓勵年輕人從事科學研究,我到希望年輕人知道我,知道一批中國人像我一樣在全力以赴的從事基礎研究,從最精深的基礎研究,再用到無論到抗癌新藥的開發或者還有其他的領域的變化。但是同時在這樣一個環境,我又不想成為所有的名人,因為其實做科學是要非常踏實的在實驗室里做,並不是需要出去張揚和宣講。對於這樣,我們也想說一句話,儘管我的研究已經被用來開發癌症新藥,到了臨床二期的末期,效果看著也不錯,但是我特別想對年輕人講一句話,“科學非常的神奇,非常的博大精深,”其實我非常想讓我們的年輕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下,關註科學,關註創新,而不是關註我本人。我覺得關註科學,關註創新,能夠把中國帶入一下個偉大的騰飛時代。
  施一公:
  非常感謝施教授,對於施教授的貢獻,不僅在於他所在的領域,很多人說,他還有一個重要的貢獻,就是他作為自己走在科學前沿的一名科學家,他指出在科研某些方面,他認為應該註意到的一些問題,我們繼續關註。
  解說:
  施一公的父母給他名一公就是希望他將來能一心為公。施一公放棄美國大學的終身教授,應該也正是出於他的公心和強烈的故土情節。2008年,40歲的施一公,全職回到中國,受聘為清華大學終身教授。
  施一公:
  回清華等於是自己從頭開始,建設一個新的實驗室,這個過程其實是也可以叫二次創業,很艱難。
  解說:
  回國後的施一公,也對外界坦誠了一些思考。例如他在採訪時說,中國的科技和教學體制,中國大學的科研和教學都與美國一流大學有相當的差距。
  在回國後的第三年,施一公又因為在文章中直面中國科研存在的問題,而備受輿論關註。2010年他和饒毅聯合發表文章,其中寫到,“中國政府投入的研究經費,以每年超過20%的比例增加,但是在現實中,研究經費分配中的嚴重問題,卻減緩了中國潛在的創新步伐。”直到兩年後,施一公才最終當選為中國科學院院士。對此他向媒體表示,自己回國的目標從來沒有當院士這一條,回清華的主要目的是為了育人。
  回國的五年裡,清華大學的生命學科,從只有40多個獨立實驗室增加到了100多個。施一公在自然、科學、細胞三大國際頂級的期刊上,也發表了12篇論文。高水平成果產出的頻率,比他在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時還要高。
  施一公:
  現在實驗室的總體水平,做科研的深度、系統性等等,已經全面超過我在普林斯頓2006年鼎盛水平的水平,這也是我非常欣慰的。
  評論員:
  其實施一公教授,能夠得到眾多的榮譽,能夠得到今天這樣的獎項,最重要是他內心對科學這種博大精深,他的一種發自內心的興趣。那麼他的獲獎,讓我們想到,在很多年前,當我們還小的時候,如果問我們這一代人,你最想成為是什麼,你的理想是什麼,很多孩子都說,我長大以後,希望成為一個科學家。但是,到了當下,曾經有一位全國政協委員做過一個調查,他調查的範圍北京市兩所中學和兩所小學的1180名學生。那麼,調查的結果,長大以後最喜歡從事的職業,第一名是企業家,然後是歌星再然後是影星,科學家只排到了第七,這讓我們想到,一個國家一定要有很多孩子長大希望成為科學家,這樣的國家才有一個更加有創新的,更加閃爍的未來。
  好,今天的節目就是這樣,感謝您的收看,再見。
(編輯:SN0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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